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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失母愛 任儒舉
我沒有想到母親會走得這么快。
這么匆忙,這么決絕。
我以為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時好時壞。用她自己常掛在嘴邊的老口碑話說“彎彎子扁擔——擔哈一年又一年”的。
但是,她這回是真的走了,讓人猝不及防,更讓人痛斷肝腸。
自從疫情過后,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,一直病魔纏身,甚至“病?!弊∵M了icu,但是,她總能奇跡般地挺過來,挺過來……
直到清明前夕,我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精神氣大不如以前,已經(jīng)難以下地走動。感覺有些不妙,過后專門回老家陪了她一個星期,親自調(diào)理她的膳食,同時還請了鄉(xiāng)醫(yī),每天為她掛上一瓶藥水,直到她又能下地吃飯,偶爾還能在院里走動幾步,我才放下心來。
我想趁著這工夫去一趟武漢,解決我自己肝上血管瘤,這個東西雖然是良性的,一時半會也不會危及我的健康,但是身上無故長那么個不相干的東西總讓人鬧心。
走之前,怕兄弟姐妹擔心,我沒有告訴他(她)們。心想,協(xié)和做一個微創(chuàng)會很快的,那會兒已是四月底了,如果順利的話,“五一”我還可以趕回去再陪陪母親。
我是4月26日住進協(xié)和的,三天后做的手術(shù),手術(shù)雖然很順利,但是因手術(shù)引起的泌尿系統(tǒng)感染,推遲了我出院的時間。因此不免有些焦慮,倘若這會兒母親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?
果然,五一假期第二天,我就接到姐姐視頻說:“媽又很了”,以往姐姐給我電話的時候,總是用很簡單語言說:媽好了點的或媽又很了。這會兒我是最怕聽到“媽又很了”的消息。瞞是瞞不住的,我只有對姐姐以實相告,說我在醫(yī)院剛做完手術(shù),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,讓她再想辦法請鄉(xiāng)醫(yī)盡量維系幾天,待我回來再想辦法。
姐姐聽說我在武漢做手術(shù),許是為寬我心,她說,你也不必太擔心,媽這情形一時半會還是走不了的,估計還要拖一段時間……
話是這么說,我深知母親的身體狀況,她在醫(yī)院幾進幾出,最后一次出院醫(yī)護人員幾乎是求著我們?yōu)樗k的出院手續(xù)。醫(yī)生說,像您母親這種情況幾乎沒有救治的可能了,老人的身體機能已經(jīng)消殆殆盡,就像一個即將報廢的機器,所有的零部件都壞了的。他們勸我,畢竟老人家都八九十歲的人,弄回去好吃好喝服侍一下以盡孝道……
五一過后,我就和醫(yī)生商量,能否早一天辦理出院,但是醫(yī)護人員卻不允許,他們說我的身體尚待恢復,不能操之過急。為此,我只得帶著排尿管又在武漢逗留了幾天。因為帶著尿管,即使我回去也不方便走動。我不想讓母親看到我這副樣子,我想等幾天,摘掉這該死的東西再回去看她。但是,事與愿違。
姐姐再次電話我說“媽很了”的時候,我看到她已是淚流滿面,聲音哽咽,而且她在說“媽很了”的時候特別強調(diào)說,媽這回怕是真不行了,你趕緊過來看一眼吧……
我強忍病痛,匆匆趕回去的時候,看到母親已經(jīng)全身浮腫,病魔已經(jīng)把她折騰得奄奄一息,她雖已不能言語,但人還不糊涂,我喊了她一聲,她幾乎是用盡全身之力,睜開雙眼看了我一下,似乎長嘆了一口氣 ,終于放下一顆心。我知道,母親雖然病入膏肓,但她仍然在為我擔心。
雖然我去武漢看病,再三囑咐過一直侍候在母親床前的妹妹,叫她不要告訴母親有關我的情況,但我的母親至死沒有糊涂,她身邊的幾個兒女,哪個幾天不見,且是瞞得住的?
不用說,在母親的再三追問下 ,妹妹不得不告訴她實情,所以她那一顆心就一直那樣懸著,直到見到我安全回到她身邊。她才緩下一口氣來。
我想起了母親在她的晚年,生活尚能自理的時候,在每一個固定的時間點,如過年過節(jié)或是她生日的那幾天,她總是坐在堂屋門口,靠近路邊視野開闊的地方,眼巴巴地盼著她的每一個子女回去,然后顫顫巍巍從冰箱里拿出她的臘貨,嚷嚷著叫我們做了吃,她還總儲備有一些散酒,也是顫顫巍巍地拿出來,看著我們吃吃喝喝,便露出一臉的欣慰。
我一直就沒有弄懂,年老的母親究竟在想些什么,病魔折磨了她這么些年,什么是她的精神支柱?她年輕時聽力受損,然后年紀愈大聽力愈差,過了八十五歲后,幾何是一點也聽不見,然而我每次回去看她,她總是自顧自地講述,很多年以前的事情,都是些陳芝麻、亂谷子的事,我雖然不感興趣,卻裝著一副認真的樣子,這會兒便是我母親最高興的時刻,她時常張開無牙的癟嘴,笑出聲來。
母親生命最后的時刻,我們幾個大的兄弟姐妹,都聚在她的身邊,再忙也要輪換著照料她,只有最小的弟弟迫于生計遠在成都修地鐵。在我母親彌留之際,唯有他趕不回來,我知道母親牽掛著他,早在前兩天她還在清醒狀態(tài)時,就說過我已經(jīng)給她的小兒子打過電話,他已經(jīng)訂了車票,明晚就可以回家的,我看到我母親使勁地點了點頭用她含糊不清的聲音說,哦回來了哇!沒想到這是我聽到母親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此后我們再見她的時候,她的四肢已經(jīng)不能動彈,唯一的生命體征是她嘴里還有微弱的氣息,這種狀態(tài)一直堅持到第二天晚上十一點多,這是我先一天告訴過母親我弟弟回來的準確時間,我以為她當時沒有聽見,但是她偏偏就聽見了,而且一直就等著這個時間點,一直等著我弟弟叫了一聲媽后,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。同時她緊閉的雙眼流出了最后的一滴淚……
我一向不信這些,平時也聽過別人繪聲繪色地講過,老人在最后時刻,因為牽掛某一件事或某一個人,那一口氣遲遲不肯落下來……這回我是親眼看到我的母親為了她最小的兒子,那一口氣竟在長達十幾個小時里懸著,那是需要多么大的毅力?
我也始終不解,母親耳背多年,平時說話只能對著她的右耳用打雷般的聲音,才能聽見一點點,而我告訴她小弟弟回來的時間,她幾乎已經(jīng)神志不清了的,而且我聲音并不大,又沒有對著她的耳朵講,她怎么會記掛在心?而且她還把這個時間點拿捏得這么準?
后來我想,在這長達十幾個小時時間里,母親生命已經(jīng)走到了盡頭,但是她的靈魂還有一份牽掛,這份牽掛是她永遠不愿丟棄的子女……
母愛是神奇的,冥冥中母愛突現(xiàn)的是一股偉大的力量,這種力量沒有任何東西代替!
我的母親卒于2024年5月20日,這一天正是農(nóng)歷的小滿,小滿長樂,方是圓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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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5-31 14:47 上傳
作者:任儒舉,中國散文家學會會員,湖北省作協(xié)會員,隨州市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,《編鐘》雜志編輯部主任。出版散文集《歷史的屐痕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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